楔子

那天晚上我在自习室睡着了,头枕在胳膊上,压的血脉不通,浑身发麻,梦中的感觉很不好,总有一股冷风吹得我脊背冰冷。怪声,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就好像有个人轻轻的走近,又轻轻的走远一样。

最该死的是我怎么也醒不过来。

更加的冷了……我根本不想再睡下去,可就是无法控制自己的,眼皮张不开,越是想起来,就越是起不来。

这时有东西轻轻的佛过我的头,依旧带着一股寒气,却分外的清晰。

我一激灵,撞的身后的凳子咯噔一声。

醒了。

唉,又睡过头,整个教室空荡荡的,只有头顶的灯管嗡嗡响。我转身,没有人,也没有可疑的东西,刚才应该只不过是我的幻觉。

那么是什么把我叫醒的?

原来旁边是敞开的窗户,外面呼呼的刮着冷风,两道窗帘被吹起来,飘的很高。

白色的窗帘,我站起来,抓住其中一条,哦,是这样的感觉,刚才是风吹动窗帘碰到了我。真多亏了窗帘,要不是它们我还得沉浸在恶梦中呢。我满意的抓着窗帘,想去关窗户,刚刚抬起头来,就看到了窗外。

一个白色的女人,瞪着血红的,直勾勾的看着我。

她贴的很近,几乎越过窗台爬进来,但终于还是没有。这个女人的很薄,上下浮动,好像在飘,盯着我。时间好像特别慢,我不敢动,腿还是麻木的。

时间瞬间凝固。

“糊了!”子强高声一喊,其余三位做痛苦状。“你小子深藏不漏啊?”胖子说,“刚才还说不会打牌。”子强说:“现学现卖,不也一样。”

“他这是说我们技术不行啊,”培凌说,“哥们儿门,咱们不漏一手他不知道马王爷几只眼。”子强一边胡噜桌子上的,一边奸笑着道:“不就三只嘛——小狼,你怎么了?”

我拼命跑回来,靠在门板上喘气,现在到达三分钟之久。

“不用说,又被狗追了。”胖子一边支骰子一边插嘴,还自作主张的冲我抛媚眼,“旺财今儿出来的够晚的。”

“嘿——”我义愤填膺,抚着胸口骂道,“你怎么不盼着点好的?旺财对我可友好了,再说那小破狗也不值得本大爷跑步。”

“那是为什么啊?——东风!”子强真是打牌八卦两不耽误。

“我……我看见……白窗帘……”我说到这里,又哆嗦起来,越过子强他们的头顶,正对着的阳台上,两条白色的窗帘分开飘着,那个女人就站在那里,随时都可能进来。

白色的女人,从头到脚。

“啊!”我开门就往外冲,同时想叫他们快跑,谁知道跟归来的黑子撞了个满怀,反弹回去,后背贴在胖子身上。胖子哎呀一声就倒在牌桌上,只听一阵噼里啪啦,临时搭起的桌子崩溃了,一帮人全部滚在地上,子强手里还抓了一张牌,张着大嘴好像很想把我给吃了。

“你吃错药了?”

“那个——”我指着阳台,所有人跟着一起往那边看,可是,事情愣是按照戏剧性的情节发展下来,阳台上什么都没有,除了挂着的那几件破破烂烂的衣服,晃晃悠悠,晃晃悠悠。

我脑子一阵发蒙,接着扑通一声,黑子的书包就砸了下来。

※※※

熄灯,屋里一片漆黑,大伙躺在床上,黑子和胖子尤其怀念刚才那把未完的。我叹气道:“真是世风日下,子强啊,你当过干部怎么也没有纪律性?打麻将要是被抓住了怎么说也得挨顿骂。”子强嗤之以鼻道:“你还不是也想打,结果没排上号才溜去自什么习的,后来还把脑袋搞坏了。”

“我没有,我真的看见白窗帘。”我不服气道。谁知大虾接着一嗓子跳起来:“不要再说这个了!闭嘴,都闭嘴!”沉默三秒钟,黑子道:“大虾啊,我觉得你胆子最近大了点,为啥还这么大惊小怪的?”

胖子道:“我看他是被蟑螂吓着了,是吧?”

阿标道:“不对,我觉得一准儿是让小狼给吓着了,咱们大虾想象力丰富,什么都能联想到那种东西上去,没错吧?”

黑子忍不住加入讨论,道:“我看不对,我说,那啥,大虾把脚盆落在水房了,刚才忽然想起来,对不?”

大虾本人这回终于插上嘴,在床上低沉的道:“这些对我都不重要,我刚刚想起的事情,比这些都可怕。”一片寂静,洗耳恭听。

“我报的美术选修课这个礼拜要交作业了!”大虾尖声道,“我一节课都没去过啊,谁帮帮我?要不阿标你帮帮我?我看你平时描那个美女画报描的挺好的。”

屋里五个人一起冲他喊:“滚——”

※※※

走廊里的灯不知道被谁关了,卧谈会接近尾声。“子强啊,你在学生会混了那么久,知不知道白窗帘的事?”

“白窗帘?白色的窗帘?好像有点印象,等等……哦,对了。”

没人说话了,我等着子强的故事,可他这回竟然不多嘴,侧耳倾听多时,竟然听到那家伙的胡噜。

睡得还挺香。

※※※

我翻了个身,接着又翻一个身,然后再一个翻身。

最后我坐起来,在黑暗中,该死,竟然失眠。背靠着墙,我闭上眼睛,自认为白天是睡多了,晚上才会这么兴奋。

真的吗?不是因为……白窗帘?

我听到好像有声音这么问。

管他呢,不关我事,还是吧,我扯了一下被子,本来想闭眼睡了,结果看了一眼阳台,浑身触电一样定住。

林杰正热火朝天的cs,我从背后捅了他半天,才回头看。

“好久不见。”他说,没听我回答,只好叹气,把游戏关了。

“呦,你怎么变熊猫了?”

昨晚一夜没睡,今天又起的这么早,能不黑眼圈吗!我说,然后一把抓过桌上的不知道什么符咒压在身上,顺势在旁边的铺上倒下。

“干嘛干嘛?”

“让我睡一会,”我说,“身上压着点黄纸,舒服。”林杰愁眉苦脸道:“你知不知道我费了多大劲才弄好那些纸?那些都是震雷符。”

“用来对付附身术的?”

“对,”林杰站在窗口,做大义凛然状,“你想想上回的事情,现在不知道有多少被恶鬼附身的人类活动在这个城市,如果我们不拯救他们,这个世界就乱套了。”我想也对,也许在那个所谓的“公主”行动之后,一切都不同了。林杰真是个好人,别看表面胆小怕事,还很吝啬,其实在大是大非上绝对不含糊。

正想表扬他,我看见了那张纸。

“你感觉身不由己吗?你感觉力不从心吗?你感觉身体之内有恶鬼在控制着你吗?不用怕,通灵家族办公室,以五百年的专业水准为您服务,驱除一切恶鬼,还您人生。热线电话:xxxxxxxx”这是什么啊?亏这小子复印了这么多张。

林杰笑眯眯道:“反正也要做好事,不如同时提高一点收入吧?你应该知道我很穷的。”我坐起来道:“那你有生意了吗?”“没有,刚刚贴出去。”

“那么这个‘通灵家族办公室’是哪里?”

林杰看着宿舍的门。

不会吧,306这间可怜的鬼屋又被改名了。

我被这一阵发现弄得睡意全无,道:“好吧好吧,我就当你第一个主顾,不先搞个免费活动,再赠送点道具什么的?”

※※※

“白窗帘?”林杰道,“我还真的好像听说过啊,等等。”他翻出好大一个本子,有图有字,我看见侧面写的是:“学校鬼怪图鉴”。

“成立个办公室总得有点唬人的东西吧,我花了一个礼拜弄这些呢!”我凑过去看林杰那歪歪扭扭的字和不知所云的图画,问道:“这个方块旁边的小人是什么?”

林杰白我一眼:“不会自己看字吗?那不是方块,是水池!没看见我画的是红色的女鬼?”

“阿莲?”

“对了!”

“那这个绿头发的就是灵了?”

“不错不错,还会抢答了!”

“去你的。”我看世界上除了我肯定没人能猜出那一片片的涂鸦和象形文字的意义,就算是这样我还是不明白,“这个恐龙一样的东西是什么?”

林杰愤怒道:“我画的多像啊,阿炯!记着!”

“白窗帘……白窗帘……白窗帘……”林杰的手指翻下去,我陆续看到了更多的,内容不详。“啊??”我往后翻,没了。

“内容不详,你从哪里听来的?”林杰挠了挠头,说是前一阵子听的,顺手一写。“他没讲清楚啊,所以……对了,他是你们班的,你可以去问问他。”

“谁啊?”

“我真不太认识,对了,好像你哪几个哥们儿都管他叫:榨菜,什么什么的。”

※※※

我冲进433,把端着饭盆的胖子撞了个趔趄。“哎哟,这回你得给我洗衣服!”胖子哀嚎道,“二十四小时之内,你撞了我两次了!你跟我有仇吗?”我按着他肩膀,跳着脚的找:“废话少说,榨菜呢?”

寝室里一帮看碟的哥们儿齐齐回头吼道:“水房!”

433是我们班另一个寝室,跟我们寝室斜对门,平时两个屋大敞四开,互通有无,串门串的惯了,让我有种错觉,好像榨菜跟我住同一个屋似的。

榨菜应该算是433里跟我们寝室混的最熟的,经常过来切磋扑克游戏和,这位老兄的真名叫李培凌,也就是昨天晚上在我们屋打麻将那个,长相一般,身材瘦小,是出了名的滑头。不过总是看到我就抬杠,原因如下:大一刚到的时候,大家挨个自我介绍,我听了他的名字之后失笑,道:“培凌,这不是榨菜吗?”

哄堂大笑,绰号由此而来。

“小狼啊,”有一回喝醉了,他非要踮起脚尖搂着我肩膀,操着家乡话连珠炮的说了一通,大意是:你知不知道在我们那里没有人敢给我起绰号?我为人是非常威严的!本来我想到了大学继续保持一个严肃的形象,结果被你开学的时候一声“榨菜”全部毁了!你有种,我当时就决定记着你一辈子。

被一个女生记一辈子,我还可能有点飘飘然,但培凌是个爷们儿,所以那天送他回寝室之后,我跑到水房大吐特吐。

※※※

现在培凌在我当初呕吐的地方洗,嘴里哼哼着江南小调。“喂,榨菜!我想听听你讲白窗帘的事情。”培凌茫然的看我一眼,厚厚的近视眼镜反光,晃的我眼一花,给心灵的窗户配上玻璃真是明智的事情啊,我想着,躲开一步。

“你说什么?”

“我想要听白窗帘的事情,你知道吧?”

培凌笑了,说:“知道知道,帮我洗衣服我就给你讲!唉,我今天可不幸了,坐在草地上,结果忘了刚刚下完雨,蹭了一屁股泥。”

“去!”

※※※

培凌讲的说话,当时也没发觉什么不对劲,后来走到楼下想起来,那间教室是四楼,窗外不可能还站着人,虽然想到这个,但是馆长太害怕了,当时就回家,头也没回。

为了这事情,馆长被撤了职,该男生当作意外死亡处理,校方封锁了有关这次事件的所有消息,整个两万人的校几乎没有人知道真相。后来学校曾经请来一位高人,查看了第三教学馆的位置。那位高人连连摇头,说第三教学馆风水极不好,格局酷似灵堂,大门弄了个拱门,牌位一样,更有甚者,窗帘全部是素白的,披麻带孝,占了个十足十,最好的办法是拆了重盖。学校舍不得大兴土木,就简单的修葺了教学馆附近的草坪,重盖了大门,更换了窗帘。

对,学校里所有的窗帘现在都是蓝色的。

※※※

“我不觉的这个传说有什么可怕之处,”林杰道,“阴气太重,所以有一两次厉鬼索命都是正常的,再说窗帘不是都换过了吗!现在这件事情都过去二十多年了,有什么理由再重来呢?”

是啊,可以之处就是白窗帘又出现了,为什么?

“林杰你说为什么,现在是光天化日,我还是觉得冷。”我哆嗦着说。

“你这不是废话吗!降温了,知道不?”林杰说,掏出一副手套戴上,接着跟我说拜拜。他骑着车,吹着口哨,一溜烟消失在学校的大道上。我冻得直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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