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第一个孩子

强强丢了。

强强是南区一小的四年级学生,独生子。他的家长发疯一样地寻找,亲戚发动了,学校发动了,同事朋友全发动了,就是没有找到。

十天后,身心疲惫的强强父母决定到学校讨个说法。他们认为强强是在学校失踪的,因为放学的时候,强强的爸爸一直守在学校大门口,直到人流散尽,也没看到自己的孩子。

林校长新上任还不到半年,就遇到这样的突发事件。他是学博士,但博士科目中毕竟没有怎样应对丢了孩子的父母。他有些迷糊,不仅仅因为强强父亲的怒喝与强强母亲的哭泣,主要的,孩子确实在学校失踪。

南区一小是重点学校,但因为地处闹市,寸土寸金,所以校区一直没有能力扩张,几千名师生挤在不大的空间内,连踢一场像样的球赛都要到外校接场地,要不是看在重点学校这块金字,很多家长早就把孩子转往他处了。

林校长最终还是无奈地面对赔偿事宜,他知道非金钱不能弥补了,至于校内责任,那是后话。目前最近要得就是要当事人马上降低调门,以免吓跑其他家长,学校的名声要树立,可能百年都不够,要损害他,一天足矣,这点道理他还是懂的。

公共专家部门在第一时间就介入了,但是他们的功效并不比那些临时发动起来的寻人亲友团更强,经过大范围排查,几乎所有的人都被排除了嫌疑,无论是年级主任还是班主任,他们都没有过错,也没有作案时间和动机,如果就这样直接把责任推给伺机动手的人贩子,似乎有些草率和武断,但确实没有其他更合理的推断了。

最后,当事家长领到了一笔丰厚的补偿金,虽然悲痛异常,但也算不再找学校麻烦了。公共安全专家人员也撤离了校区,开始进入正常的追踪程序,期望各地的同行能够帮忙搜索走失的孩子。

突然地,一切似乎都没发生过。学校努力封锁消息,连地方媒体都知会过了,所以社会影响并不大,或者说基本没有。学生们每天都平平常常地上学放学,有一点不同的是,老师们在放学时都要认认真真送到校门口,看着孩子们上车的上车,排队的排队,平安离去才放心。

如果这个夏天一直这样平常下去,也许南区一小丢孩子的事情就此没有几个人能记得了。

林校长也在暗自念佛,希望这件事情能经过时间的洗刷,淡化再淡化。背点处分没什么,他更在乎的是学校这块牌子。

二、血迹

尖叫是早晨从二楼门口传来的,长久而尖锐。

保洁员董花花丢下拖布没命地跑起来,差一点将早来的年级主任冯志远撞处三米开外。

冯志远来不及发火,他能从董花花的尖叫中掂量出事件的分量。当他们凑够三个老师去看现场时,所有人都惊呆了。

厕所门口几乎被血迹糊满了,地上,墙上,门上……有些像手印,有些像脚印,但是被勾划得太过模糊,像一张非常肆意的行为艺术创作。血干了,呈现一种惊心的褐色。血量之多,差不多等于学童的标准血量的一半尚多。

凌乱的血图中,丢着一个小书包。

二楼专家们沉重的脚步打破了学校已死撑不住的伪平和。

校长如丧家之犬,年级主任如丧家之犬,班主任亦然。

那书包被证实是强强的,血型也相同。

强强的父亲在怒吼中将带钉子的唾沫飞溅到林校长脸上,林校长没有闪避。

事情终于被曝光了,大量在放学的时候,必须经过家长接领才能离开。

林校长在会上发了狠话,谁再弄丢一个孩子,他就掐死谁,然后自己上吊。

学校不惜血本雇用了八名保安,将防区划分得细而又细,这些人日夜巡视着,不知是为了恢复平静,还是为了遇到下一次惊变。

强强的尸体没有找到,但从他的书包和血迹来看,无疑凶多吉少。强强的父母在焦急和悲痛中相继住院,暂时没人和林校长大吼大叫了。

公共安全专家又撤退了,在失踪案上外加了一庄谋杀案。

可都是无头案。

三、一个传说

有人敲门。

林校长停止对镜子里的自己挤眉弄眼,他觉得这些天突然苍老了很多。

进来的是学校里的元老教师胡炳忠,目前再没资格比他还老的了,其余不是退休就是死掉。

胡炳忠一改往日严谨的态度,相反有些神神道道,林校长瞪着这个比自己大十多岁的前辈,不知道他要表达什么。

胡炳忠在沙发上搓了一阵手,终于开口道:“校长,我来和您说一件事情,很早以前的事情。”

林校长打个手势,示意他继续。

胡炳忠像做了很大决心似地,咕咚吞了一口吐沫:“是这样,早年有个许老师,不知您有印象么?”

“哪个许老师?”林校长脑海中浮现出很多面孔,姓许的老师确实不少。

“许继深,许老师。”胡炳忠瞪瞪看着林校长,弄得他有些不大自然。

“恩,是不是以前病退的那个?”林校长毕竟过来时间短,仅仅有所耳闻。

胡炳忠一点头:“是,您知道他是怎么死的么?”

“这还真不大清楚。怎么?”林校长弄不明白这个一向严谨认真的老教师为何追寻起故人的死因来了,这和当前有什么联系么?

“他当年也丢了个孩子,这您知道么?”胡炳忠的语气越发神秘起来。

林校长对这段历史确实一无所知,似乎从未有任何他提起过此事,他没有打断胡炳忠,胡就继续下去:“当年许老师疏忽了,有个孩子就在大天白日走丢,后来家长不干,天天闹,许老师处分也受了,岗位也丢了,派出所还总查他案地,结果最后弄到抱病在家。他是个要面子好强的人,论学识论能力,我们这辈老家伙没一个能比的了他。这可倒好,什么前途、业绩,全都没有了。”

“哦,病休?”“对,但是丢孩子的家长不依不饶,隔三差五上门去闹,闹到最后,病情加重,没一年就病死了。”

“哎,都是为了孩子……”林校长自怨自怜地叹一口气,但他仍不知道胡老师讲这些有何作用。

胡炳忠突然把距离凑得很近很近,低低的声音问道:“您知道他临死说了什么么?”

林校长被他的奇怪状态吓了一跳,出于礼节才没有连连后退,也低了嗓音问:“说什么?”

“徐老师一直说话声音很低,病了以后更没动静了,那天突然大喊起来:你们都不信我,好啊,我变成鬼也要吃几个,到时候要你们好看!”

“阿!”林校长一哆嗦:“然后呢?”

“然后许老师就死了,前后不过几分钟的事情。”

“谁能证明?”

“他的家人、邻居都听见了……”

“你是说……”

胡炳忠突然站起来,一脸严肃地看看林校长:“本来,每届新校长都应该知道这件事情。因为您来得晚,大家认为这事很远了,就一直没说。但现在发生这些,我不能不告诉……”

四、两个孩子·血·疯了

真真是个乖巧的孩子,在学校从不惹事。他爸爸是个公司老板,每天开了宝马七系在校门口等着他放学。学校丢孩子及以后的惨相,真真爸爸只是略有耳闻,他是个不信邪的人,不怕在他目光封锁下的校门,真的能走失孩子。

这是个阳光很足的午后,孩子们像一群激动过分的小鸟,铺铺张张从校门一团一团涌出来,真真爸爸瞪圆了上了一辆捷达,车子很快开走了。

这是他最后一次看到儿子的衣服。之后的两个小时内,他和校长、老师、保安疯狂地搜遍了学校。

真真不见了。

林校长是被别人扶回家的,年富力强的他突然衰老了十岁不止。

差不多后夜一点,他连吞了几片安眠药才勉强把自己安顿在床上,还不到五分钟,铃响了。

这次是值班老师打来的,巡夜的时候,他和保安在小操场上发现了一滩血,还有真真的书包。

林校长激动中将线的水晶头拽脱了,他也不想再接上,安眠药的作用完全失效了,他开了宝莱发疯一般赶往学校。

后半夜的十字路口竟然有车,林校长的宝莱和一辆红色出租车狠狠咬上了,惊天动地的一声,却未能惊醒四角红绿灯慢吞吞闪动着的黄光。出租车司机似乎死掉了,趴在方向盘上长久不动,林校长想下车,突然觉得身体不听使唤,看看,腿撞折了。

第二天早上有三十多个家长的记者,南区一小的问题已经不能用曝光的程度来形容了,简直是爆炸。

看热闹的老百姓在外面传说省长马上要过来现场办公。

…………

林校长在病床上看着腿上的石膏,还有匆忙买来的花篮,花有些懈怠,不是早上的鲜货。

校领导班子除了穷与应付近乎发疯的家长之外,派了几个闲职领导看望他,寒暄过后,林校长一言不发。大家也不好叨扰,赵副校长想说一句很得体的安慰话,却捅了一个更大的篓子。

“校长,您放心,我们一定配合公共专家机关找回这三个孩子。”“三……三个?”林校长的眼睛快要努出眼眶。

肖助理顾不得身份,在背后狠狠掐了赵副校长一把,但已经拦不住了,赵副校长唯唯诺诺道:“这个,下午,又少了一个孩子……”

大家没等到林校长发作,他一直没有发作。

他突然喃喃道:“吃了……被他吃了……”

肖助理过去用手在林校长眼前晃了晃,毫无反应。他不停气地念叨:“吃了……被他吃了……”

大家围过去一看,林校长的眼神已经散了,嘴角慢慢流下绵长的唾液。

“!大夫!有人么?来人呐!”赵副校长突然像泼妇一样狂喊起来。

“我叫郎小飞。”一个高高瘦瘦的公共安全专家把手伸过来,和臧副校长握了握。

第三个孩子的血迹是在医务室发现的,涂满了玻璃柜门,从那天起,南区一小的出勤率急剧降低到一半一下,很多班级不得不合并上课。

公共专家厅替换了几拨侦破不力的公共安全专家,最后派来了一个抽调各地精锐组建的专案组,郎小飞是组长。

臧副校长临时顶替林校长的位置行使最高权力,不过这几天他做的最多的就是在很多票子上不停签字签字,因为很多家长要求退学费和转校,校方根本找不到合适理由拒绝,均一概退之。

这个月教职员工谁也没发奖金。

郎小飞看着臧副校长凌乱不堪的桌子,竭力忍住笑,这个时候谁笑得出来?

整整一个上午,他的笔记本上写得满满的,都是同各位老师、校方领导和的谈话纪录。臧副校长看看时钟指向十二点,陪笑道:“时间不早了,就在我们这吃口饭吧。”“我回单位吃。”“不行,哪能让你来回跑呢,这样,学校附近有一家……”“算了那和回单位没区别,你这有食堂吧?”“有。”“就食堂吃。”

郎小飞明显听到臧副校长肚子传来的咕咕声,终于忍不住歪了歪嘴,算是笑容,听任臧校长电话里安排吃食。

学校食堂很干净,学生们早已用餐完毕,只有零星的几个老师在角落里拖拖拉拉地吃饭,还低声议论着什么。见校长来了,也不管吃没吃完,端起托盘就走。

“前任校长说不搞特殊化,我们这就没设单间。”臧副校长解释道,郎小飞也没客气,随便找个位置坐了。不多时几个专案组同伴也纷纷从校园赶来,五个人凑了一桌,饭菜简单但很可口,看得出是专门预备的。

臧副校长五十岁上下,不算健谈,除了尽地主之谊,并无过分殷勤,郎小飞也是个爽快人,见他不打扰就闷头扒饭。

一个声音突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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