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厌恶过别人没?你有没有想过,一旦你的心中生出了“恶”这种黑暗的东西,它们是不会随着你所讨厌的人消失而消失,它们会像夜晚腐生的蜉蝣一样,在你的心里偷偷滋长……最可怕的是,从此——你便摆脱不了。

一个人心中的“恶”,日积月累,会变化成什么?

1

红香一大早起来,穿的时候,发现脖子上有了块红痘,又痒又痛。“早叫你去看看医生嘛,现在都传染上我了。”她厌恶地斜了眼旁边的餐桌,说:“不是和你说过了,我上早班就别做我的早餐了,你怎么听不懂?”

一桌的早餐顿时黯然失色……男人坐在那里没有动,最后也只好缓缓地放下手中的餐刀。

“红香……”

红香屏气专心地画着自己精致的妆。

“红香……”

红香手一抖,口红斜了,“没见我忙着。”

“红香……”

“什么?”准备上班去的红香,在门口停住。外面耀眼的光让她不得不虚着眼,怎么也看不清屋子里的人和事。

“红香,我被公司炒鱿鱼了……”

“是……么……?”红香僵直在原地,适应了光源的眼睛,今天才第一次落到男人的脸上——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的脸上长满了疱疹一样的脓痘,开始还能看,可最近越来越厉害,有的地方露出黄黄的一个小点,有的却红肿得发着亮,交替着、重叠着,布满整个脸庞。恍然一看,还以为爬满了红肉色的蠕虫。

“就因为这一脸……”红香没有说下去,只是用手在自己的脸上示意了一下,顿时心里像被万千只长着硬壳的黑蚂蚁爬过般发麻。

“……”男人低着头,把自己的脸又隐进了阴影。

前几天她还和靳生讨论,他怎么好意思拿这张脸去上班的,他的同事也不恶心么?现在,显然已经有了答案,她心里舒了口气,心安理得起来,既然任谁看到这种脸都难以忍受,那就不能怪他的会反感和恶心呀,所以即使有了外遇也是天经地义的事。

“他们这样以貌取人真是傻透了。”红香故意做了个很轻松的,“放心吧,我今天去问问靳总,看有没有什么职位适合你的。”

临出门,红香挠了挠脖子上的痒处,突然又回头说,“趁这两天在家,老公,你也赶紧把脸治一下吧……”

2

红香悄悄推开一间办公室的门,一个身影迅速从后面抱住了她。她吓得本能地尖叫,嘴却被堵住了。“你越叫我越兴奋……”黑影充满肉欲的声音,一下子激起她生理上的反应,“靳生……”

“这是哪个野男人留下的?”男人嗅着她脖子里的香气,指着她脖子上的红斑调笑着,轻车熟路地解开女人上衣的纽扣。“讨厌!哪还能有第二个男人敢碰我……”红香撑着桌子,脸粉扑扑越来越发烫。男人把红香抱起来放倒在桌上,拔掉领带,扑了上去……

“我比你老公怎么样?”

“别跟我提他,一想到他的脸,我就浑身发麻……”

“你发麻就让我发酥……”靳生又一把搂紧红香。

“别浑说!一会儿就快有人来公司了。”

“再亲一口……”

红香用手一挡,“对了,我老公刚没了,你能不能帮他……”

“嘿嘿,我要是你,就让他失业。你不是愁怎么才能让他离开么?工作都找不到,他还有脸赖在你身边?”

“我没了他,还能跟谁……”

“我呀……我的心肝,这辈子我要定你了。”

从小,红香就是个很要强的,把她当成茶余饭后的谈资。

公司休息室里,远远就看见几个女人在那里彼此悄悄地说笑。见红香走过来,不约而同禁了口,装着没事一样。

红香心里顿时像被老猫儿狠狠地挠了一下。

她收严了心里的愤恨,浅笑着迎上去,“都在说啥呢?”

才进公司的新人小五急忙说,“没,没什么。”脸涨得通红绕开红香想走。红香一把拉住她,“杯子都忘了!快,端好。”一杯滚烫的水放在小五的手心,小五紧张得不知道松手。

越是这样,越说明她们议论的事有多么不齿!红香恨不能用滚水把她们的脸烫开花——这帮说三道四的女人!一张张脸直叫人恶心!那个下巴太短的,生就一副薄命样注定老来受苦;左边的打她。你们要有我这姿色,不定勾搭几个了,有什么资格在背后说我!她的心越来越堵得发慌,脖子上的红斑莫名其妙又痒了起来。

下班的时候,靳生悄悄跟她说,晚上有应酬,不能送她回家。

红香满肚子郁闷,回到家中疲累地甩掉鞋子,躺在床上不想起来。

“来吃点饭吧。我做了你最爱吃的松子鱼、芙蓉蛋……”围着围裙的老公走过来,想扶她起床。

“不是说了我不吃么?今天怎么所有的人都和我作对!”红香翻个身背对着门口,“我累了,就这样睡会儿。”

“再累也要吃点东西呀,不然吃不消的……”

“行了行了……一个大男人不去找,呆在家里做什么饭嘛!”红香看见男人一下呆住的可怜样子,又心软下来,翻身坐起,拉过他的手,“最近真烦心。平时公司那群人就很看不惯我比她们升得快,今天她们又背地里嘲笑我……”

“嘲笑你什么?”

红香发现自己漏了嘴,赶紧说:“还不是你失业的事!真是太可恶了,整天和我作对,恨不能像虫子一样把她们踩在脚底……”

“她们怎么会知道我失业??”男人可怕的脸因血气上涌,顿时变得千疮百孔,像一大窝蚂蚁从地底一下子全部涌出。

“别小瞧她们,这群女人可神通广大了,”红香被盯得毛骨悚然,赶紧站起来去洗手消毒,“专爱打听别人的私事,专爱嚼舌根……”

男人沉默地站着,良久说道:“对不起,都怪我……让你这么难堪。”

“也没什么,和你在一起,永远都是难堪,不得不习惯。”红香咬着嘴唇,翻身躺下,“好了,不说了!我减肥,今天不想吃。”

3

第二天,天气异常闷热。

红香早上醒来,照镜子的时候,吓了一跳,发现脖子上的红斑多了许多,胸口有块斑点还痒得特别厉害。莫不是真的会传染?不可能呀,她很久不和他亲热,,赶紧溜出去。

外面靳生的车已经等着。

“亲一个……”红香一钻进车,靳生就凑过来。

“别,我烦着呢。”红香一推他,脖子露出一大块红。

靳生看着倒抽了口冷气,“这是什么?不会你也得了和你老公一样的毛病吧。”

“什么呀!”红香发火了,“我要真得了,你就嫌弃我了?”

“说什么傻话呢!就真得了也是花容月貌,我怎么会嫌弃。”靳生搂过赌气的红香,安抚半天,气消了不少。

“但是,你说这到底是什么?不会真被传染了吧。”红香心里还是毛毛的。

“仔细看,你的只是些红印子,应该不一样。会不会是……”靳生故意拖长了声音,眼里露出古怪的笑意。

“是什么?”红香追问。

“你想想啊,这么久以来你都不让他亲近,是男人都受不了的,大概趁晚上你睡着了就对你动手动脚哦……”

“乱说什么!我不可能一点感觉都没有。”红香用手摸着那片红,不由地想起那张可怕的脸,心里直发毛。

“难道是你觉得和那种脸亲热有种新鲜的刺激,所以主动投怀送抱?”靳生怪笑着。

“你真是太幽默了!”红香狠狠地白了一眼。

一整天,靳生都没有主动和红香亲近。他该不会真认为自己会和那张脸亲热吧。这太荒谬了。

下班的时候,靳生连个电话也没有。红香实在憋不住,敲门进了他的办公室。只见靳生忙着工作连头也没抬一下,她怏怏地道了别,说那我先走了。靳生点点头,嗯,好。

“你也早点回家,晚上可能下雨。”

4

靳生忽冷忽热的态度,一直让她不敢离婚,而且老公对她确实也好。今天一到家,老公又做好了饭等着她。

这些天她没好好地坐下来吃过老公做的饭菜,所以看到她主动坐在餐桌前,老公特别开心。

老公给她夹了很多菜,她一口不吃。他们之间有多久没好好交谈过了?一时间,红香想开口说话,竟不知道如何开始。

“你,你也吃呀。”红香给老公夹了一块鸡腿,不小心又看到了那张脸,心里寒战了一下:“对了,你的脸去看医生了没?怎么样?”

“开了点药,说这个只有慢慢好,急不来。”

“嗯,”红香点点头,解开领子,“那你看看我这个,和你的是不是一样呢?”

老公一看到那红斑,脸涨得通红。

“怎么啦?一样吗?”红香又把脖子凑过去一点,偷偷观察他的反应。

“不,不一样……”说完低头猛吃饭。

“真的?”红香心里嘀咕着,盯着眼前的饭菜,突然汗毛一下立了起来,他该不会喂我吃了什么药?否则他是怎么做到让自己一点感觉都没有的?在睡梦中被一张如此可怕的脸侵犯,那么丑陋的嘴吮吸自己的肌肤,一脸的脓包在她身上蹭来蹭去……一幕幕可怕、恶心的画面在她脑海中很快闪过,胃迅速痉挛,手心都出水了……

平时为了保养皮肤,红香很早就睡了。今晚坐在沙发上,红香一直熬住睡意,两眼已经微微发红。但老公还是兴致勃勃地看电视。白天都在吗?晚上精神这么好。红香只好和衣上床去躺着,她努力地保持清醒,竖着耳朵听老公那边的动静。

关掉了声音,只有画面冷幽幽的光在墙上一跳一跳地闪着颜色。

不对,红香的脑子里突然爬出一个念头,那是机前?为什么还不睡呢?在等我睡着么?他究竟想干什么??红香不敢坐起来,她感觉他就快有所行动了,但是睡意像打湿的纸巾,一层一层盖在她的脸上……窗外大雨一直落不下来,只有可怜的几滴雨时不时敲在地面上,发出像肺痨病人喘息的声音。潮湿的空气润湿了她的小衣,腻在皮肤上。在睡意和清醒间挣扎的人,总是会出现很多感官上的幻觉。微微一股霉湿味让她的鼻腔像被肮脏的毛塞住一样,喉咙也开始痒得难受,好像只有立刻睡去,这一切厌恶的感觉才会从她身上消失……

渐渐地,红香挣扎不了,逃不开睡意的侵蚀,意识一点一点消失,在最后睡去那一刻,她感觉有什么东西爬上了床,她恍惚睁了睁眼,看到他伸过来的手臂、凑过来的脸……她太困了,她嘴里也许还喃喃着什么,但她自己都不知道了,任何的挣扎最后都成了无力地喘息……

如果天气不是这么闷热,如果这晚上没有闪电,如果红香一直能保持清醒,如果没有这么多的如果,那么红香也不会在雷鸣电闪的刹那突然睁开睡眼,也不会看见那可怕的一幕……老公的脸上密密麻麻爬满了黑色蚂蚁大小的虫子,他的手正向红香伸来,手臂上里三层外三层地飞速行动着小虫,它们发出呜呜呜短促而密集的声音,一只只飞到红香的脸上、脖子上……红香声嘶力竭的惊叫划破黑雾雾的雨幕,再一睁眼,老公脸上的虫子全不见了,只留下虫子啃食之后的道道血红印子。

红香充血的双眼死死地睁着,瞳孔收缩成针眼!她不敢相信,怎么能相信啊——这里,这里,还有那里,刚才都爬满了密密麻麻的黑色虫子,而且,它们吃肉的声音仿佛还在耳边!她使劲地挠脖子、脸、胳膊,挠一切她能摸到的皮肤,指甲全断裂了,皮肤渗出淡粉色的血痕,根本没看到一点点虫子的影子。怎么可能!虫子呢,虫子呢?它们怎么消失了?到哪里去了?还在他身上?还是在这屋子的黑暗角落藏着?还是就躲藏在自己茂密的、浓厚的毛发深处?不,它们还在爬!她觉得头皮正在一阵阵麻痒,她尖叫着哭喊着往外冲,虫子那种独特的触感还死死贴在被爬过的每一寸肌肤上,而且正迅速地蔓延开去,像电流蹿上脊背,爬进肉里,爬进骨子里,钻进脸皮最深的地方,还有嘴里……她伸手进嘴里抠小舌,一口一口呕出晚上的饭食,浓烈的腥臭到底是食物腐败的气味,还是虫子体液蒸发出的气体?红香冲进雨中,企图冲掉所有肮脏、可怕、丑陋的东西……

“红香,红香你看见什么了呀!”老公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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